原標題:不僅讓聾人學會“聽” 更應讓世界愿意“看”——觀影片《不說話的愛》
《不說話的愛》是一部聚焦聾人群體生存困境的現實主義溫情電影。影片以聾人父親小馬與聽人女兒木木相依為命的生活為主線,通過一場突如其來的撞車騙保案,串聯起聾人家庭與聽人群體之間的碰撞與理解。導演以克制的鏡頭語言和細膩的情感表達,既呈現了聾人群體因溝通障礙而承受的生存壓力,也挖掘了他們在困境中迸發的生命力。影片沒有停留在對弱勢群體的悲情渲染上,而是以“雙向治愈”的敘事邏輯,探討了聾人與聽人如何打破隔閡、構建和諧共生關系的可能。
開篇,大量主觀鏡頭構建了一個“被消音”的世界,畫面中只有開合的嘴唇,觀眾瞬間被代入聾人面對口語交流時的情境。影片中,小馬離婚后與女兒相依為命。這時,前妻出現,要拿回女兒的撫養權。為了證明自己有撫養女兒的經濟實力,小馬病急亂投醫,被犯罪團伙誘導,參與騙保。導演用冷峻的筆觸揭示了殘酷的現實:聾人的“失語”不僅是生活的不便,更是一種被社會邊緣化的生存困境。他們因無法參與正常對話而淪為“透明人”,甚至被迫以極端方式謀生。
小馬卷入騙保案的劇情看似戲劇化,實則值得反思。影片中,木木那句“沒有我,你聽不到,賺不到錢”,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,揭開了聾人家庭客觀存在的傷疤,讓電影始終保持著現實主義的底色。
更為難得的是,導演并未沉溺于一味地催淚,而是秉持著“雙向治愈”的內核,剖析聾人與聽人共存的家庭關系。女兒不僅是父親與社會溝通的橋梁,更是其樂觀生活的精神支柱;父親在沉默中傳遞的愛,則成了女兒對抗世界的堅硬鎧甲——這種互相牽掛、互相鼓勵的家庭關系,突破了傳統“強者庇護弱者”的敘事,彰顯出了弱勢群體內在的生命力。當木木吹響笛子,小馬看向她時滿眼驕傲,用盡全力發出“好聽”的聲音時,鏡頭語言完成了從悲情敘事到生命禮贊的升華,并散發著現實主義影像穿透銀幕、直抵人心的藝術力量。
影片對小馬前妻曉靜的塑造,也打破了“拋夫棄子”的套路處理。她深愛女兒,卻因無法融入父女的手語世界而選擇離開;她渴望承擔責任,卻在聽人與聾人的溝通轉換過程中感到力不從心。在曉靜的回憶片段里,她看著木木與小馬用手語嬉笑,自己卻像透明人般僵立一旁,道盡了她身處家中無聲環境中的孤獨窘況。血緣的羈絆敵不過溝通的鴻溝,而社會對“正常家庭”的想象又將她推向離開的結局。曉靜的困境實際上揭示了電影更深層的意涵,呈現出弱勢群體議題的復雜性。
但同時,需要指出的是,《不說話的愛》作為一部承載著重要社會議題的現實主義電影,在部分配角的塑造與劇情的講述上,存在故事邏輯不完備、劇情轉折突兀的問題。在結尾庭審中,騙保團伙核心成員李梅的突然倒戈,說出了她誘導陷害小馬的真相,看似是正義戰勝了邪惡,但從人性“趨利避害”的基本邏輯來看,卻缺乏對李梅良知覺醒過程的交代。這一邏輯問題,會導致觀眾在觀看的過程中感到疑惑和不解,從而削弱了電影的真實性和感染力。
總而言之,《不說話的愛》是一部充滿思辨力度的現實主義佳作,它的講述溫情但不濫情,直面困難但不悲情。當木木坐在父親小馬的肩頭開懷大笑,觀眾看到的不是童話般的和解,而是一個關于如何與差異共存的開放性答案:真正的平等,不在于讓聾人學會“聽”,而在于讓世界愿意“看”——看見手語的詩意,看見沉默的力量,看見每一種存在方式都值得被溫柔以待。(作者:李春利、胡晨冉)
《光明日報》(2025年05月21日 15版)